我们有权选择待在痛苦里,从小时候那根不敢挑的刺说起
小时候,白天父母要去田里忙碌,很多时候便跟着爷爷奶奶。有一天,我的手指上扎了一根刺,很小很小的一根刺,只露了针尖大的一个头。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想要帮忙把它搞出来,比如说记得有人提出要用针挑出来,我非常非常害怕,所以每一次我都会捂着手,拒绝这样可怕的帮助。后来他们帮我把手指包扎了起来,过了几天,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,手指也渐渐不疼了。
前阵子,我女儿的手上也扎了一根小小的刺,纤细的刺只露了一两毫米左右的头。她和当年的我一样害怕,我当然不会提出用针挑这样的建议,我拿出了一个非常非常小的镊子,和她商量说我想用它试一试能不能夹出来,应该不会疼的。假如她感觉到疼,我就立马停止。她鼓起勇气让我来尝试,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寻找,用镊子对准了刺之后轻轻地夹了出来,还好一次成功。刺夹出来后,我们都松了一口气。
如果我扎了一根刺,我有权选择什么也不做。如果让我退回小时候,我希望有人和我一起面对我的害怕,如果可以的话,只是帮我看到各种选择的可能性,但是把最终的选择权始终留给我。
我们大家都会遇到痛苦,面对的方式各不相同。勇敢地走入咨询室的人们,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那些不敢走近咨询室的可能要更加勇敢一些,因为他们至少去尝试着面对自己的痛苦。虽然,这种勇气可能不一定能够持续。
作为心理咨询师,我从来不会惧怕来访者的痛苦,相反,我们通过这些痛苦来去建立合作和信任。每当我看着一位来访者随着一次次的到访,状态有着逐渐的变化,真的是由衷的感到开心;但是当来访者彷徨或者退缩的时候,我则并不是总能够接纳得很好。我感觉到我有一种焦虑,我总是希望和我的来访者积极合作,并且能够解决他的痛苦。这种焦虑鞭策着我不断地学习和提高,然而这并不总是好的。
我最近遇到了一位来访者,每一次我都感到他的痛苦和无助,也感到他紧紧地把自己包裹起来,哪怕我知道只要他愿意我完全可以帮助到他,但是当他的心门紧闭时,我所感到的只有无力。我为此看了不少书,也时常在思考到底应该如何应对。随着下一次咨询时间的临近,我忽然感觉到,我这所有的努力可能都只是为了避免自己的无力感,而不是我的来访者需要的。因为虽然他确实有痛苦,我可能有能力帮助,但是他应该拥有选择的权利:他可以选择什么都不做,继续呆在他的痛苦里。这个时候,我可以在他的无助里陪伴他,而不是像世界上的其它人一样,让他觉得只有远离痛苦才是对的。
讨论这个案例的过程让我想起小时候那根不敢挑的刺,我想我可以接纳我的无力,我可以允许我的来访者待在他的痛苦里。我可以从一个安静的陪伴者做起,或许还可以探讨一下各种不同选择的可能性,但是到底要做什么样的选择,它一定是在我的来访者手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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